第08章 眉间溅血,惊心不测之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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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这里,云翻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但现在,在郁愁归的面前,他却成了一个只要“奉献自己肉体”的“任何人”,这对他来说,其实比遇到什么刺杀危险,更让他难以接受。
“唉,没想到,还以为光明神侠万民景仰,黑白通吃,却并非所有人都喜欢。”
看着眼前这样的景象,云翻海顿时心里开始发毛。
见扎死活口,郁愁归却毫不后悔,因为看眼前这帮人的行径,对他们的来历,神侠卫大总管的心里,早就有数了。
“本来以为只要你当个牵线木偶,摆在台前装装样子就成,我倒忘了,还有个不要命的热血盟乱党在。没办法了,我要——”
所以,别看放在偌大的东华国中,云翻海只是个有点奇葩的不起眼的山寨头领,但其内心,却有着常人难及的骄傲和尊严——他是被五百多号人需要的人!
高手过招,一击不中,想要补救,千难万难。
云翻海努力回忆,便想到,那是一双极像猫妖的细长眼睛,在黑色面纱后烁烁放着幽光。
“要追吗?”有武士请示郁愁归道。
“哎,这些不管了,管他真神侠和热血盟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,最重要的是,我从来没想到接这活儿,还会有生命危险啊?”
“不用。”郁愁归道,“保护神侠大人要紧。”
更何况,飞云山那些需要他来扶助养活的贫弱之人,更仿佛他的精神家园。
想到这里,他愣了一下,忽然哑然失笑,笑自己道:“哎,云翻海啊云翻海,你还以为自己真是朝廷册立的神侠?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谁?”
当然,到这时候,他也早已从郁愁归那里,知道了这些是什么人。
这一晚,郁愁归彻夜难眠,云翻海也是思潮起伏。
经过一晚上的酝酿,云翻海已经有了主意。毕竟,不仅是有生命危险的问题,自己的精神还这么受折磨,没理由不跟官府多争取些东西。
“不是。”郁愁归道,“不说那么多,你且先跟我来。”
“郁、郁总管?你、你怎么了……”云翻海说话之时,上下牙关不停地敲击,就跟见了鬼似的。
于是到了第二天,又要开始受训时,云翻海便将郁愁归拉到一边,直截了当道:“郁大人,有个事我要跟你说。你当初要我接这个活儿,可没说有这么多危险。”
在郁愁归中眼中只是个皮囊符号的年轻人,其实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。
还别说,在这些沉闷的声音里,还真的响起一两声惨叫,不知是刚才装死,还是服毒还没死透。
黯淡的阴影里,他好像看到有些奇形怪状之物,影影绰绰地蹲伏在黑暗里,在一片死寂中,沉默无语。
见得如此,女刺客还想飞身继续追击,却不防那支闻名天下的黑霜玄铁爪,已是带着恐怖的啸音,横扫而至。
郁愁归这么想,站在他的角度固然可以理解;但对云翻海来说,却是大大的不爽。
所以云翻海的运气,就在这里;他刚才正好发狠战斗,那把剑正舞到兴头上,此时剑锋依然去势未尽;当那女刺客倏然扑来,袖中银链钩镰枪飞射之时,他那钢剑无巧不巧,正撞在银链的中间。
“你看昨晚,我只不过去逛了逛街,想买点夜宵吃,竟差点就去见了阎王!”
之前变起突然,他无暇细想,现在卧在床上,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,他的思绪变得格外的清醒。
于是,暗夜中,他忍不住脱口叫道:“巫寒月,热血盟,妈呀,居然敢来刺杀光明神侠,可比我们山场那些贼头悍匪,胆子大得多啦!”
也真要多谢这无意的一剑,如果不是这么挡得一挡,云翻海肯定被锋利的钩镰枪击中脑袋,顿时就得肝脑涂地。
“那是什么样的眼神?”
一见如此,郁愁归也等不及云翻海回答了,紧张无比地抬手拿袖子向云翻海的眉心一擦。
见得没事,郁愁归这次松了一口气。
“咋回事?这是哪儿?”云翻海有些发慌,连忙往四处看去,却见这里只有墙壁上点着零星几点烛光,大部分地方光线都很暗。
“不消说了,我明白。”郁愁归一抬手,打断他的话,语气诚恳地说道,“是我考虑不周了。”
“你要给我加钱?”云翻海满怀希冀地问。
没想到,当他们拿刀剑挑开他们的黑纱面巾一看,却见他们已是两眼翻白,口角流血,显是已经服毒自杀了。
当即云翻海只觉得一阵寒气扑面,本能地眼一闭,“啊”的一声惊叫,身子朝后急速退去!
乌光疾射而来,女刺客再次表现出匪夷所思的身姿;她头往后一仰,瞬息之后,那后脑勺竟然已经挨到了脚后跟,等于整个人的上半身忽然消失,那呼啸而来的玄铁爪瞬间打了个空。
心中这悔意刚起,就看到女刺客果然腰肢急扭,躲过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。
煎熬之中,在他身前四五步远的郁愁归,忽然间转过身来。
这时候,他很清晰地回忆起,就在那可怕的女刺客倏然远遁时,即使情况那么紧急,她蒙面黑纱眼洞中那一双眼眸,依然死死地盯着自己。
这一擦他才发现,原来这么长的血痕,也基本只是血迹而已;真正的伤痕,只是不到一寸,浅浅的一道口子而已。
当然,战局千变万化,哪能找到真正十全十美的战机?她刚才也不过有所取舍,先过了郁愁归这一关;至于云翻海是不是处于最佳的被攻击状态,那就很难兼顾了。
“不行,要想点法子了。”看着小巷外的灯火,郁愁归心想道,“和风神侠如此相似之人,何等难找?更何况他现在代表的是‘光明神侠’,乃是举国瞩目,可谓‘擎天白玉柱,架海紫金梁’,要是受了伤,甚至丢了命,那可要出大事!”
“大惊小怪?”郁愁归压低声音道,“你可万万不要轻忽,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。刚才以为你脸上受了重伤,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!”
想到这一点,郁愁归顿时心中凛然。
一旦郁愁归稍一分神,她便立即毫不犹豫地出击,攻向心目中的“光明神侠”。
女刺客这次攻击,很明显处心积虑。
一见她远遁,刚才还拼死战斗的黑衣人,也全都唿哨一声,跟着那女子就往远处跑。
“是!”神侠卫武士各个领命,转眼间这小巷中,便响起“噗噗噗”的刀剑扎肉之声。
其实刚才一出招,郁愁归就后悔了。
她先和同伴一起示之以弱,掩护着她在战团中悄悄地靠近云翻海。
到这时,他已很清楚,那女刺客虽然什么话都没说,但那一双猫妖一样的眼睛,却仿佛在说话:“我还会回来的。我们的人不会白死的。我们迟早回要了你的命!”
“我破云龙云翻海,什么时候竟成了‘卖身不卖艺’的人?”东华城如水的夜色月光中,云翻海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“你也知道我这人从来忠厚老实,与人为善,怎么会结上这样的生死仇家?分明就是冲着我冒充之人来的。我——”
能出于泥而不染,厮混于山贼草寇堆中,还能固守祖训、惩强扶弱,做一个义匪,绝对表明云翻海内心对原则的坚持,强过了世上大多数人。
见得如此,云翻海也只得把临到嘴边的那些坐地起价的话儿,又咽了回去,悻悻地跟在郁愁归的后面,一起出了门。
更要命的是,进了这阴森之地后,那郁愁归一言不发,只东张西望,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现在想来,这位郁大总管当然不是有龙阳之癖,而只是对自己是否破相过度关切而已。
这时候小巷战场中,还躺着六七个受伤的刺客;很自然地神侠卫武士冲上前,将这几人团团包围,要将他们捆绑捉回去审问。
虽然,当时那女刺客,默然无言,但云翻海现在再次回想起她的眼神,便忽然如堕冰窟,在床上愣了好久,才回过了神。
见得如此,云翻海有些恐惧地想道:“我、我还要不要跟他提加钱的事?”
云翻海现在已经弄明白,对这位郁大总管来说,其他一切都好说,但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这副身躯皮囊,否则会坏了用自己来冒充神侠的大计。
被他剑一撞,那钩镰枪头已然无法按原先的轨迹冲击,中途一转,改直刺为横扫,就在云翻海眉峰处横扫而过。
那郁愁归,见自己脸上受伤,急切拿袖子来擦拭血迹,之后还说出“心疼”之语。
所以,这一路七拐八绕,云翻海也不知道去了哪儿,只知道跟着郁愁归踏进一道门后,眼前忽然变得阴森黯淡。
当郁愁归收回铁爪的去势,想反手一击时,那女刺客已如一条游鱼,倏然远逝。
“那热血盟,以前也不是没听过,印象中还是反抗朝廷的义士,怎么今晚……”
神侠府的占地其实极广,就这七八天的样子,云翻海怎么弄得清哪跟哪儿?尤其是,很多时候,他都是跟着郁愁归或关山明走,这样一来,就有了依赖心理,更加记不住路了。
“不管眼下有多繁华,你始终要记得,一切都是假的,自己终归只是个不服王化的山大王,只有那飞云山和飞云山的五百兄弟姐妹,才是你真正的故土和亲人。”
“呃……”不知道为什么,云翻海看着郁愁归真情实意的样子,忽然间只觉得一阵恶寒。这一刻,他忽然很想念飞云山。
“罢了!居然忘记,这女子身姿诡异,几能对折。”
说着话,也不待云翻海应承,他已经一转身,径直往门外去了。
这时四周已经打起了灯笼火把,照得这幽僻小巷亮如白昼;灯火耀映下,郁愁归问话之时,便已经看到云翻海的两眉之间,正有一道血痕从额头穿眉心而过,直贯脸颊,几乎有两寸多长,并且血色鲜亮,极为瘆人。
他在放弃不干和丰厚酬金间陷入两难,患得患失,想得很多很多。
如果不是看着这地方应该是一幢大屋子,云翻海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踏进了一片坟场。不过就算不是坟场,这屋子也像一座灵堂。
他感觉古怪,郁愁归也心潮起伏。
想到这里,他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矛盾。
本来这几天朝夕相处,云翻海对郁愁归也是极为熟悉了;但没想到,他这一转过来,云翻海一看,顿时惊得跳起来!
不过这时候,他最关心的,却不是这些。下达完补刀命令后,他便急急地冲到云翻海身边,用和刚才冷酷的语调截然相反的语气,急切地问道:“神侠大人,没事吧?”
而在此之外,他还想到一事,心中更是不快。
见得如此,神侠卫武士们面面相觑,不由得有些沮丧。这时便听那郁愁归冷酷的声音响起:“给他们每人咽喉,再来一刀,免得给我装死。”
本来,怀着一番赚大钱的热切心情,但这一晚,沐浴着清冷的月光,我们的飞云山大寨主,却在锦绣床上翻来覆去,久久难眠……
见他如此关切,云翻海也十分感动,忙小声道:“郁大人,没事的,这点小伤算什么?不必大惊小怪。”